从波兰到罗马尼亚，再到荷兰、法国和德国，农民们的愤怒正在整个欧洲蔓延。而这一切都是在欧盟环保政策紧逼、农业补贴削减和来自乌克兰农产品的竞争背景下发生的。

　　中东欧农民苦乌克兰谷物久矣

　　美、英以及西欧等国农业企业在乌克兰拥有大量土地并形成利益集团。乌克兰这些外资控制的大型农业公司不仅能够凭借先进的种植和生产技术获得粮食种植优势，同时还使用欧盟禁用的20多种化学品，用于育种、杀虫和除草以及储存，使得粮食生产成本远低于欧盟。

　　俄乌冲突爆发后不久，大批乌克兰农产品因黑海港口被封锁而无法外运，欧盟于2022年5月开辟了一条途经中东欧国家的便捷运输绿色通道，通过铁路、公路和内河航运将乌克兰粮食运出，还暂时取消了乌农产品出口的关税与配额限制。

　　不过，由于物流问题，大部分过境乌克兰农产品最终滞留在相邻的欧盟国家，对当地市场造成冲击。

　　其中，自俄乌冲突爆发后，在“挺乌制俄”问题上事事当先的波兰受伤最深。自2023年4月至今，波兰农民一直在通过封锁边境口岸等方式表达抗议。

　　1月24日， 波兰农民举行了近年来规模最大的抗议活动，表达对欧盟放任乌克兰农产品涌入等一系列做法的不满。

　　参加抗议的农民大卫·奥沃伊斯基告诉央视记者，他从高中毕业就开始经营农场，至今已有20多年了。全家五代人都为这个农场付出巨大努力，而欧盟环保政策让他们陷入经营困境，乌克兰农产品的流入更让他们的生活雪上加霜。

　　波兰农业部副部长亚当·诺瓦克表示，农民们正在以抗议方式为自己农场的生存而奋斗，他们的可持续性是波兰粮食安全的保障。

　　此前相对平和的罗马尼亚农民也在全国多地组织抗议活动。

　　1月10日以来，罗马尼亚农民和卡车司机在全国多地组织抗议活动，要求停止从乌克兰进口谷物。抗议活动使包括首都布加勒斯特在内的多地主干道交通瘫痪。1月13日，农民们还用拖拉机封堵了罗马尼亚与乌克兰之间的边境口岸锡雷特，试图阻止运输车队进入罗马尼亚。

　　1月21日，罗马尼亚穆列什、多尔日等地的抗议活动持续。愤怒的农民们希望用行动证明，欧盟盲目追求的“政治正确”正日益变成绞杀自己的绳索。

　　西欧农民为环保政策付出高昂代价

　　在很多西欧国家，让大量农民愤怒的是欧盟以及各国的一些环保政策。

　　欧盟认为农业部门急需进行环境改革，一位负责气候政策的欧盟高官将农业称为“问题儿童”。该行业占欧盟温室气体排放总量的11%，而欧盟计划到2030年将温室气体净排放量在1990年的基础上削减55%，在2050年之前实现“净零”排放。在农业方面，欧盟计划到2030年将农药使用量减半，减少化肥的使用，将有机作物产量增加一倍，并将一些农田重新转为自然地带。

　　荷兰政府于2022年6月公布了一项计划，打算将该国400万头奶牛的数量减少近1/3，并可能关闭一些农场，以减少氮排放，因为过量的氮对生物多样性有害。当年夏季，荷兰全国各地爆发了示威活动。农民们在道路上倾倒粪便和垃圾，以此表达不满。利用普遍存在的质疑，荷兰农民公民运动在2023年选举中拿到20%的选票。当年秋季，荷兰政府不得不暂时放弃气候目标。

　　法国是欧盟最大的农业生产国，而法国农民也对生产成本上升和环境法规也感到恼火。1月16日，数百辆拖拉机和卡车聚集在图卢兹市中心，在政府机构门外倾倒干草、腐烂水果和粪便，抗议繁杂的行政手续、通货膨胀导致的成本飞涨以及苛刻的欧盟环保规定。他们称，“法国农业深陷危机”，“农民难以维持生计”。1月18日以来，他们又开始封锁法国多地高速公路。

　　一名法国农民表示，“我们总是被要求更多，然而收入却越来越少。”

　　越来越多的农民对欧盟环保政策感到厌倦。67岁的卡扎纳斯和4个儿子在他们位于希腊色萨利平原的农场上，养了300头牛，种了230英亩（约合1396亩）地。而欧盟正在讨论制定规则，将类似卡扎纳斯家的农场视为工厂，相当于钢铁厂或化工厂。如果相关改革生效，那卡扎纳斯的农场将有法律义务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和污染水平。卡扎纳斯已经利用牛粪生产沼气，并使用自制肥料，而不是化学肥料。“今天，每个人都把甲烷的产生和相关污染归咎于牛……我有不同的看法。”卡扎纳斯说。

　　2023年3月在比利时，类似的矛盾导致农民开着拖拉机车队堵塞了布鲁塞尔市中心。当年12月，爱尔兰对限制氮排放感到愤怒的奶农带着奶牛游行到农业部门高官的办公室。

　　来自斯洛文尼亚的水果种植者、欧洲议会议员博戈维茨表示，到2030年将农药使用量减少50%的计划将使他的大部分作物减产，“我在这个行业工作多年，从未如此强烈地反对一项政策”。

　　德国农民抗拒政府削减补贴

　　德国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德国最高法院2023年11月下达裁决，极大限制了政府挪用新冠疫情补助资金来填补财政亏空的能力。

　　为填补2024年预算中的漏洞，德国政府计划取消对农业的相关补贴，这包括取消农用车辆汽车运输税的减免，并取消农用柴油的补贴。这两项举措每年可节省政府9亿欧元支出，却激怒了德国农民。

　　德国农业发达，农民富裕，但农民收入构成中超过一半来自政府补贴，因此对于政府试图削减补贴的做法尤其敏感。

　　连日来，德国各地的农民们开着拖拉机“向柏林进军”。1月15日，德国农民协会在柏林举行大规模抗议集会，反对德国政府的农业政策。据警方统计，约8500人参加了当天的集会，还有6000多辆拖拉机和货车聚集在活动现场。

　　在抗议集会现场，示威者们高举“没有农民，没有食物，没有未来！”“执政联盟下台！”等标语，并不断鸣笛，表达对德国政府农业政策的强烈不满。

　　德国很多农场在近两年能源危机和持续高通胀的冲击下早已不堪重负，示威者纷纷表示，联邦政府削减税收优惠是雪上加霜，将本就面临重重困难的农业逼入绝境。

　　德国财政部长林德纳当天来到集会现场发表讲话，试图为政府的紧缩政策辩护。他呼吁对话，称鉴于目前德国的预算情况，每个人都应该为此作出贡献。但林德纳的发言屡次被示威者的嘘声和要求下台的呼声打断。

　　面对持续的抗议浪潮，德国总理朔尔茨称，德国政府“把农民的诉求放在心上”，并提出了“一个很好的折中方案”，官员们还将讨论其他相关政策“来让德国农业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目前，德国政府已经作出部分调整：农用车辆免征汽车运输税的政策保持不变，最初计划立即取消对农用柴油的税收减免，如今改为在3年内逐步取消。

　　农民的愤怒影响欧洲议会选举

　　随着蔓延欧洲的农民抗议活动开始波及布鲁塞尔，欧盟委员会1月25日启动了“欧盟农业未来战略对话”。所有相关部门的专家和代表将在未来几个月内讨论如何将农村地区的要求和恐惧，与提高欧盟竞争力和应对气候变化的政策协调起来。

　　尽管各国抗议的原因各不相同，但这些政策已成为示威者的主要针对目标，也成为极右翼的有力武器，他们正试图利用这种不满情绪为6月的欧洲议会选举做准备。

　　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今年欧洲议会外举行的首次农民示威游行一天后承认，农业领域正面临“日益严重的两极分化”。

　　冯德莱恩说：“我们都能感觉到，在与农业相关的问题上，分歧和两极分化日益严重。我认为，我们只有通过对话才能克服这种时常会出现的尖锐对立。”